Friday, April 10, 2009

我的荣幸

李伯伯很沉默,话不多,看人的眼神很殷切诚恳.他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很特别。
李伯伯的一些背景还是那天在医院里听朱妈妈说的,看着朱妈妈,提高音贝,比手划脚,描述的活里活现,我还以为她在讲哪部电影的情节呢。虽然我没参过军服过役,知道李伯伯是军人后,我很自然的对这个老先生起了一份敬意,再和他相处时的感觉就像是面对着自己的老长官,就像自己和活的历史沾上边了。
还没和李伯伯碰面之前有接过他打来的询问电话,当时的感觉是他中气十足,英文很棒。那天我随着救护车和李伯伯到了医院里的紧急病房,玫瑰和李妈妈因为沟通上的错误跑到了另外一家医院,为了要更了解状况方便帮忙翻译,我详细的把李伯伯的病历看了一篇。我边读边望着刚开始被挂上仪器的老先生,心中在想这个玫瑰怎么什么都没说,天啊,老先生可是随时会走叻。。。老先生虽然疲惫不堪,看到我注视着他,竟然还会点点头回报一个感激的眼神。没看过他的病历还好,刚才看过也清楚明白他的状况,看他还是那么坚韧的目光,说老实话我当场开始害怕起来,洄光反照从脑里一闪而过。
那天人来人往,护士小姐们都很客气,医生也关照,李伯伯被推进推出,一会儿是照X-光,一下子是断层扫描,玫瑰和李妈妈来了,远从美国来的朱伯伯朱妈妈,这里的朱伯伯朱妈妈也都来了,顿时紧急病房的会客室还真的有点吵闹起来了,很快大家就又走了,李伯伯被折腾到也累垮了,我看着老先生睡着,不知不觉的我也趴在那餐桌上见周公去了。突然我很警觉地醒起来,因为我感觉到有被人看着睡觉的样子,抬头一看,老先生早就醒了,还看着我点头笑笑,我当场感到有点狼狈,来帮忙却睡着了,更惨的是还流了满桌面的口水。虽然医生在观察一天后让李伯伯回家,临走前很清楚的告诉我,别再寻找奇迹,好好陪陪你爸爸,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,我没告诉他我不是李伯伯的儿子,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送李伯伯回家。
因为之前早已安排好的约会,我又陪李伯伯去了一趟医院,在等医生的时候李伯伯试着想告诉我一些东西,可惜中风后严重影响到他的言语功能,虽然使劲的想表达,甚至还尝试用写,到最后我们还是徒劳无功。我为了要炒热气氛和冕历他的努力,向李伯伯行了一个军礼。当时的我敬完礼后不得不别过头,因为我看到那不屈不饶的眼神盯着我,好像我才是个病人,心口一酸眼泪就差点控制不住了。
接着下来事情就交还给李伯伯远途赶回来的儿子,虽然我的心中很清楚李伯伯的状况,但是当李大哥问我,如果是我的话,我会怎么决定,我毫无犹豫的会答他,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,即使只有千份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,因为这是自己的父亲。讲完后我感觉到自己有点激动,我毫不怀疑他会怎么做,可我当时的心中却在流血,因为一边我很清楚李伯伯的状况,另一边我想到自己的父亲,我想的机会都没有了,因为父亲两年前已经过世了。我强忍着那夺眶而出的泪水,匆匆道别就离开了他们的家。
李伯伯的毅力出乎我意料之外,再一次到家里看他的时候很明显的他已经下不了床了,但是老先生那看人的眼神丝毫没变,还是那么的坚毅有神,知道我来看他,还努力的想起身打招呼,我只是暗暗惊讶,心中错综复杂地想,难到我们都看错了吗?
这一次接到电话是说李伯伯又入院了,有时间该去和他道别了.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李伯伯又一次让我感到不可思异,他看人的眼神还是炯炯有神,这时候连玫瑰也都说应该又是虚惊一场,我不放心还找来护士确定了一下,竟然连护士也说不要急着通知家人,状况还算很稳定,大家顿时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,我照旧向李伯伯行个礼就回家了.在回家的路上我开始当心起来,因为离开前我有感觉到李伯伯的眼神有点散幻不那么集中,但念头一过,心想可能是他太累了吧.
第二天一早就想再到医院看看李伯伯,路上堵车堵的慌,心中七上八下,老想着不会那么巧吧,终于赶到医院,急急忙的到了三楼竟然找不到李伯伯,心想完了!护士早就看到我急的到处找人,笑笑的对我说,李伯伯只是换了个房间,我忍着狂奔但应该还是超速了,低头避开大家的眼光,我很快的就把自己闪到李伯伯的床边,大家看到我来了,努力的提醒李伯伯我看他来了,李伯伯还有意识到我来看他了,朝着我这个方向点头示意,可惜这一回我没再看到他那熟悉的眼神了.
我到床边和李伯伯说了几句话,做了一个简短的祷告,同时我也探了一下李伯伯的脉搏,这个时候我清楚的,第一次看到李伯伯流下眼泪,我真的害怕握着他的手是不是太大力,我立刻想把手松开,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李伯伯反而握紧我的手,我知道我不能流泪,我看着李妈妈和玫瑰在安慰他,帮他擦掉流下来的泪水,我再一次闭起眼睛祷告,祷告的时候我在想,如果趟在床上的是我的父亲,我这一生真的再也没有遗憾了.有那么的一刻我感谢主,我谢谢李伯伯,让我握着那只手,让我有机会说...爸,一路好走.
虽然我很清除李伯伯的时间不多了,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,包挂医生在内,都说应该还有几天.我也抱着还有点时间,一回到家就把第二天的行程排的满满,虽然心里面忐忑不安,总还是要让自己忙起来,因为害怕万一李伯伯的状况影响到自己的情绪,控制不当的话,发起病来恐怕就麻烦了.
今天一早就给玫瑰打了个电话,另一端传来像小偷的声音说状况不是很好,迟点再打过来.还在和朋友聊着,电话来了,状况很不好,朋友还没出门,我已经开车离开了,一路上有点急但不慌,知道飙车被逮可能会更赶不上,抓着方向盘的手明显湿透了,我知道倒数的时候到了.
到医院再看到李伯伯的时候我肯定了我的担忧,是时候再催催李大哥处理后事的时候了.知道一下子应该是走不开了,我避开,让他们有多点的空间和李伯伯在一起,趁着这一点的空间我把约好的行程一一取消,我开始和报馆联络有关讣文的事,我也着手联络了傧仪馆.这时候玫瑰和李妈妈买了午餐回来,护士也刚好要给李伯伯做卫生,我们也就趁着这一点空挡想把肚子给填饱.
我才吃了不到三份一,一脸镇静的护士出来交待,可以的话去看看李伯伯,他的状况又有了改变,我一听就立刻放下手中的饭从她身边闪进去,刚闪过她的身边的时候听到她说,要有心理准备了,我心中一凉警觉到,难到时刻到了?这一回看到李伯伯的时候,他的呼吸已经非常的缓长,逐渐开始间断,脉搏也几乎探不到了,大家一涌到床边,情绪一一溃决,我按了紧急按钮退到一边去等护士来,护士探了探头和我会神的点点,我知道是时候了.这个时候玫瑰突然说李妈妈叫你给李伯伯做个祷告,我当时就没差点晕过去,我来祷告?天啊!没有时间给我和上帝讨价还价了,我只有硬着头皮,手按着李伯伯的肩膀,开口祷告,我记不起祷告里说了些什么,但我很清楚的感谢上帝赐给了我们李伯伯,我也谢谢李伯伯给了我这个机会去感受为人子女,在这一个特别的时刻,陪伴着父亲走完一生的心境.我在祷告的时候感觉到李伯伯的肩膀微微一松,很奇妙,我的心也跟着一轻.李伯伯,您一路好走.
李伯伯享年93.

15 comments:

  1. 你的哀悼篇好长。。。。。。。。节哀顺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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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向日葵,你还没介绍你和李伯伯是什么关系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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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皇阿玛,
    节哀顺便!!!

    感动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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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花木兰:
    谢谢。

    小路:
    原本是义务帮个忙,很高兴他们一家都把我当成好朋友。

    yuyyu:
    谢谢了,可惜中文太差,没办法写的好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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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哀悼篇何止好长,字又那么小,时不时读错行,还要回去重读,老阿伯请你行行好,把字弄大一点。。。哈哈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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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6. 过路人:
    够大了吗?写的那么差,小一点比较好混过去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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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7. 写得很好。真挚感人。Sob Sob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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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8. 感动。。。上帝知道我们的需要,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祂的祝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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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9. 笔心:
    谢谢你。很多的词句是英转中,连自己都觉得转的有够硬,现在的ending是改了,不然你还会以为我懂火星文呢。

    诗艳:
    是的。我和李伯伯的相知相遇本以为又是个“义务的惯列”,想不到李伯伯的过世竟然给机会纾解了我憋在心中的痛,上帝的安排真的是奇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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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0. 生命有限,一个人如能安祥而无挂心地离开,那也很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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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1. I was unable to access your blog and left comments. Testing aga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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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2. 心灵,点灯:
    这几天我追了追李伯伯的事迹,吓!抗日英雄叻!还看到一篇他的队友写的到印度去把飞机飞回中国,如何避开日机的袭击,我还真的和历史沾上边.

    Joyful.Mum:
    谢谢你,有心了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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