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民国初期,兵祸连连,乡下不是抽壮丁就是拉军伕.我是唯一的儿子,母亲散尽积蓄,千方百计保得我没被抽走.战祸加上连年的欠收,家里困到无米下锅.那年我19岁,为了生计我做挑夫去了江西.
大队人马就我最年轻,也是头一遭,我们挑着红蘧昼夜赶路,为了躲避土匪路霸,全程几乎都是翻山越岭,专挑马贼难追,路霸不拦的捷径,露宿荒郊野外,吃的是自备的"光饼"干粮,喝的是冰冷的溪水.
走山路加上毫无停歇休息,穿着草鞋的双脚很快就被龊磨到皮开肉绽,为了止血减痛,唯有边走边胡乱抓些野草往鞋内塞,每天都得走到半夜方才可以休息.
怕火光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,休息时大伙都是摸黑吃着干粮边处理饱受酷刑的双脚,伸手不见五指,冻的手指都麻了,队里根本就没有药可用,唯有拿块破布,胡乱把脚给裹起来,其实伤口早就血肉,野草,泥巴,一塌糊涂难分难解.好几个晚上躺在山沟里,天寒地冻,冷的直发抖,饥渴加上周身的伤痛,真的有那万念俱灰想一睡冻死算了,但想起家里的老母亲,临走时的切盼,嘱咐,要在过年前赶回家团聚,母亲从小的教诲,做人务必要认真尽责,做事要有始有终,慈母的临别叮咛还清晰的在耳边回繞着.忍着撕裂般的疼痛,还是咬紧牙根,拼了命跟上大队一起走.
回程的时候领队配了一袋铜钱给我,看着那一小袋的铜钱,心中沾沾自喜,满以为配到了好差事,却又哪想到铜钱是金属,背着金属长途跋涉越发难撑,走不到半天我的小腹就开始抽筋,为了缓解抽筋和疼痛,同伙建议我试试用点鸦片,我断然拒绝那害人的东西,一路强忍劇痛,最后几乎是被伙伴连拖带扛的给抬回家来.母亲看我被折腾到不成人形,满脸的不舍,一把把我抱在怀离,心疼不已,泪如雨下.江西一趟来回走了29天,给的酬佣也就够母子两凑合过个年.
25岁那年(1936)在百般无奈下,母亲赊贷了80个大洋给我充当船费.我只身远渡南洋,盼着南洋能有更好的机会,让家里的高堂有温饱.我暂短呆过新加坡,马来半岛,做过码头工友,伐过原始森林,最后落脚在砂劳越,诗巫市郊区的双溪美绿福民码头.在这我从租地种菜,成家后在内人的协助下开了一个小规模的农场.我们有7个孩子.照片中的我时年53.经历过瘧疾,痨病的折磨,我满以为无法看到孩子们长大成人,感谢主的恩典,不但孩子都长大且成家立业.
我有21个孙子,和3个曾孙.虽然我的一生坎坷,艰难,我坚信人只要肯努力奋斗,路是人走出来的,明天一定会更好.我没读过书,不懂的什么大道理,对我的孩子们,我除了用我的一生疼爱,保护他们,我对我的家毫无保留.他们的幸福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安慰.
我在2006年12月22日走完这一生.